漩渦鳴人總是容易後知後覺。遲鈍到以至於事情已經發生了許久才會把老師說的話拿出來重新回味。

他也很討厭看到旗木卡卡西的寫輪眼。不知是何時起發現的，察覺到的時候，自己已經開始拒絕直視那隻旋轉著三輪勾玉的猩紅。

「果然，跟你很像 吶 。」

某次營救旗木卡卡西成功后，老師看著他的面孔，這樣意味深長地說過。

當時的鳴人並未考慮過這句話內在的意思，然而這句話卻在很久之後又擅自回到他的腦海中，久久不去。

「 那麼 ，卡卡西老師。」

深灰色死魚眼的視線緩緩離開手中的 相片 ，有些懶散地回頭望向鳴人。

其實打探別人的過去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尤其對方還是眼前這個其私人的一切信息都如同謎一般的人。

只是，似乎有一種複雜的東西，在他絲毫沒有發覺的時候，悄然萌生了出來。

少年 鬆弛了一下握得僵硬的手，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個音節都沒發出。最後，下定決心一般，有些不安地將視線集中在銀髮上忍身上。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臉？」







1.彌生



「宇智波帶土？」

有些茫然地看著凱，鳴人口中重複著這個似乎別有意味的名字。

「啊，看過卡卡西的臉的人，除了他的父母和醫療班的琳 他 們以外，據說就只有宇智波帶土了。 當年卡卡西還經常喜歡叫他吊車尾來著，就像佐助以前喊你那樣。 」

「 凱老師！現在還說吊車尾什麽的太過分了！ 」

其實鳴人的初衷只是想問出卡卡西面罩下的相貌，卻沒想到半路問出了遠遠超出他預期的東西。

對於能說出 木葉 上忍七不思議之一卡卡西的情報， 木葉 的綠色 猛獸 麥克·凱從鐵板上夾起面前的後生請客的烤肉塞進嘴裡，抬頭瞄了眼一臉困惑的鳴人，放下筷子自豪地抱起雙臂點了點頭。

「宇智波帶土和卡卡西還都是當年四代目火影波風水門班的成員啊。」

「那麼說來……」

「啊，卡卡西那傢伙沒跟你們提到過么？他以前的小隊。一開始是由四代目帶領的，後來卡卡西成為上忍、再加上戰時戰力緊缺，就變成了以卡卡西為隊長、宇智波帶土和琳為成員的三人小隊。想當初大家真是青春啊！」

凱一邊頌揚著只有自己理解的東西，一邊把新肉撥上鐵板。

「這麼說來，卡卡西那一整套的遲到藉口，也是得自帶土親傳吶。」

「那麼……那個宇智波帶土現 後來 怎麼樣了？」

鳴人從自己的大腦里搜索著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卻只找到卡卡西曾經說過的「有一隻黑貓擋在了我面前」之類的東西。

「帶土早在16年前就去世了，琳在之後的戰鬥中也死了。」

「哎？」

金髮下忍考慮過宇智波帶土已經不在人世——畢竟宇智波家族除了佐助外幾乎已被滅門——不過卻沒想到會如此早。

「16年前卡卡西班執行任務中，琳被敵人當做人質抓走，在營救行動中宇智波帶土殉職了。卡卡西的寫輪眼也是帶土死前移植給他的。」凱 有些失神地盯著筷子的末端， 「 帶土去世后總覺得，之前那個苛刻的卡卡西……慢慢變得有點兒像帶土了。 」

過大的信息量讓鳴人頓時不知所措，腦子裏面好像裝著很多東西需要好好整理，卻又在一瞬間變得全然空白，最後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凱，只是 拿起杯子 默默地聽著鐵板上的烤肉呲呲作響。

「 不過啊， 果然鳴人也對卡卡西感興趣啊！」

凱的一句話終於打破了沉默，他面前的人 險些將方才喝下的水倒灌進鼻腔里 。

「 噗！ ……不、不是的……！」 少年 慌張地揮動雙手想要解釋。

「別說是你，大概 整個 木葉的人都會好奇吧。」

發覺自己好像會錯了意， 鳴人歎口氣，皺著眉 有些 狼狽地垂下頭。

「……恩……我本來以為看過的人會更多一些的，比如和老師一起任務的同僚，或者是一樂拉麵的大叔。結果之前問大叔的時候，他說每次卡卡西老師吃飯的時候雖然沒有戴面罩，不過裏面都會有著印了『一樂一番』的口罩。」

「啊哈哈哈，難怪每次一樂的老闆看到卡卡西都是兩眼放光。不過話說回來，那種口罩明明更合適你戴吧，鳴人！」

依然處在狀態外的凱調侃地說著，伸手拍了拍眉毛蹙成一團的下忍，而後因為烤肉滾燙的熱蒸汽又迅速將胳膊收了回去。

「既然這樣，正大光明地戰勝他然後摘掉他的面罩就好了！充滿挑戰的人生，這才是青春！」

綠色 猛獸 咆哮著將筷子里夾著的肉拋向空中，然後這片滾燙的肉在下一秒正中他的臉中央。

鳴人趴在桌子上托起下巴望著對面正在哀嚎的綠色 猛獸 ， 長長地吐了口氣 。

「那種東西，我們早就試過了啊……」







2. 五月雨



「哈？你說 要看 波風班成員的照片？」

五代目火影綱手有些疑惑地盯著面前的少年。

「 不行。 」

「嘛嘛，雖然卡卡西老師擔任第七班的老師啦，可是從來都沒跟我們說過自己的事嘛！總覺得……有點兒好奇吶。」

綱手將雙手架在腰間， 雙眉緊蹙 看著面前眯著眼睛跟她耍寶的 鳴人 。 說實話，連續好幾天繁重的工作已經大大消減了她的耐心，戒酒戒賭的火影生活更是讓她連放鬆的機會都沒有。

「旗木卡卡西的資料 不可能拿給你看 。」

「所以說爲什麽……」

「卡卡西曾經是暗部·根的成員，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容易煩躁的醫療忍者開始有些上火，不耐煩地靠在桌子邊。

少年傻乎乎地聽著，其實只是左耳進右耳出，然後 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現任包括前任暗部成員的歷史資料都屬於木葉暗部的絕對機密，」用嚴肅的表情盯著準備繼續死纏爛打的鳴人，五代目火影用強硬的口吻吼 著 ， 一掌捶在火影室本已經被折磨得斑斑駁駁的木質桌子上， 「 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隨便拿出來讓人看！」

「 但是啊……誒？啊、啊——————！！ 」

只是覺得背後一陣鈍疼，鳴人還未解釋什麽，就感覺到空氣的震動，身體被什麽沉重的東西撞擊出去。等他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被綱手一拳隔著門轟出了火影辦公室，砸在走廊對面的牆上。

「 綱手大人，總是這個樣子的話，工資就要全部扣掉用做修理費了…… 」

靜音抱著豚豚無奈地搖了搖頭。

「 不用你多嘴，反正已經扣光了吧，打個欠條給那兩個老傢伙！另外，鳴人你先等一下， 」 綱手摸了摸抽屜，從裏面拎起一個信封，隨手抓起桌子上的字條塞進去，踏著黑色高跟鞋從辦公室走出來， 「 等下我給你卡卡西的地址，把這個給他送過去。 」

「 ………………哈…… 」

下忍揉著還留著鈍痛的後腦勺。

「 哎哎哎？去卡卡西老師的家么？！ 」

「 啊，現在，馬上！卡卡西今天應該是休假。 」

怎麼辦，雖然沒有問到四代目班的情況，不過第一次去卡卡西老師的家裡感覺上還真是有些緊張。

「 進門後第一句要說什麽呢？ 」

完 全不記得一路上都在考慮什麽，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卡卡西的家門前。不算很顯眼的房子，面積也不大，不過至少不像鳴人那樣的集體公寓。木頭架成的圍 牆，床下簇著的一叢叢灌木，不知是水土豐厚還是屋子主人太懶散的緣故，長勢甚旺。老舊的木門上掛著門牌，寫了“旗木”的名字。

咽下一口唾液，鳴人甩了腦袋，狠狠地用雙掌拍自己的臉。

「 可惡，只是傳信而已，我到底在幹什麼呢…… 」

「 你到底在幹什麼呢，站在我家門口。 」

「 咿——！！ 」

卡卡西有些打趣地督著面前因為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受到驚嚇的少年如觸電一般從腳底顫抖到頭頂。後者則是僵硬地轉過頭來看著自己。

「 啊、啊、那個…… 」

「 ……嘛，總之，先進來再說吧。 」

上忍淡淡地笑著，收起手裡不知道看過第幾遍的綠皮書。








3.水無



「 總覺得……比想像中的要普通嘛。 」

「 不然你覺得會是什麼樣子？ 」

「 那個啊……總之，跟別人的家比起來更不一樣一點吧…… 」

卡卡西的家的佈置比鳴人想像中的更簡單、更空曠。與他那雜亂的窩不同，這裡擺放在外面的只是一些傢具和必要品，沒有過多的裝飾。房間整理地很乾淨，卻也因為常年四處執行任務而積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 說起來，特地跑到這裡有什麽事麼？ 」

「 啊！我差點兒給忘了！綱手婆婆說要給老師的信！ 」 鳴人說著，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來一團東西遞給卡卡西。

「 看來路上真是相當曲折啊……不過綱手大人的話，不一般是小櫻或者靜音大人傳遞消息么？ 」

「 啊哈哈哈……剛好剛才找綱手婆婆有點兒事…… 」

看了看面露尷尬的鳴人，拿起手裡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蹂躪得皺皺巴巴的信封，銀髮上忍感歎著，掏出了裏面的東西。

「 這個……的確可以確定是綱手大人的東西啦……不過她爲什麽要給我這種東西…… 」

卡卡西小聲咕噥著，從信封裡掏出來一張紙，上面是五代目火影綱手在上任前打給某個賭場的欠條，五官漸漸困惑而糾結地擰在一起。然後眨了眨眼睛督向自己傻乎乎的學生。

綱手大人只是找了個藉口讓他來這裡，這樣理解應該沒有問題吧……

沒有注意到卡卡西的視線，鳴人好奇的目光再次在整個屋子里遊離，最終落在角落的書桌上。

上面放著閒置已久的白色狐面，上面刻著大大小小的傷痕。

床頭的窗臺上，陽光照在玻璃上微弱的反光晃過他的臉，一瞬間看到了什麽東西，眼睛隱隱地痛。

少年有些好奇地湊上去。

木製的相框裡，映著櫻明媚的笑容，兩個在鏡頭前依然怒目相對的笨蛋，以及在兩人身後無奈地按住他們腦袋的老師。

「 第七班的照片？ 」

原第七班的種種浮現在眼前，酸楚的感覺湧上鼻腔，鳴人咬住嘴唇，將視線從相片上移開。而後，余光不經意間掃到了另一張照片上一副熟悉的面孔。

那是在腦海中、顏山上、自己的體內出現過無數次的，父親太陽一般的笑臉。仍未成為四代目火影的波風水門微笑著將手壓在自己的兩個學生頭上，照片的構圖與第七班的那張同出一轍。鳴人端詳著窗臺上的照片，目光最後落在右下角的銀髮少年身上。

「 這個難道是……卡卡西老師？ 」

「 啊啊…… 」

卡卡西緩緩彎下腰盯著跟右邊那張比起來顯得相當老舊的照片。

「 這是十幾年前，我所在的波風水門班的照片。 」

鳴人從窗臺上取下照片，用手輕擦積累在上面的灰塵。卡卡西身邊的另一個少年的面孔漸漸顯現出來。帶著橘色護目鏡黑瞳黑髮少年，雖然有些僵硬仍然露著溫和的笑。相似的髮型、同樣的護目鏡、同樣是小隊的吊車尾，那青澀的笑容不知為何總覺得……

和從前的自己很像。

讓人不自覺看得入神，又讓人覺得既嫉妒又帶著悲哀。

「 這就是宇智波帶土和琳啊…… 」

身邊的銀髮上忍顯然很驚訝會從鳴人的口中聽到這兩人的名字。他不解地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學生。

「 嘛……因為總覺得對老師的事情什麽都不瞭解，所以之前有拜託凱老師講了一些關於卡卡西老師的事情啦。 」

「 原來如此。 」 卡卡西揉了揉雜亂的銀髮，從學生的手中接過相框， 「 那麼他們兩人的事情應該也聽說過了吧。 」

「 恩…… 」

「 我跟帶土就像你跟佐助一樣，視對方為競爭對手，總是爲一點了小事就吵個不停，給琳和老師添了不少麻煩。真是的，好不容易跟帶土那傢伙搞好關係，簡直就像……終於當我開始喜歡上梅雨的時候，永遠的旱季卻來了一樣吧。 」

少年回過頭看他的臉，卻因為護額和面罩擋去了左邊他全部的面頰而讀不出他現在的表情。

忍者不能將感情表現在臉上，這是在忍者學校學習期間伊魯卡就已經反復強調過的東西。但是此時此刻，他卻能感覺到，卡卡西那被隱藏到僅剩輪廓的臉，卻與平時不一樣。

鳴人真切地感覺到，有一種東西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便已經悄然萌生出來。隨之而來的是全身的血液開始向他的臉上洶湧奔騰而來。

「果然，跟你很像 吶 。」

老師曾經的話語此時又從腦中冒出來。藍色的眼睛盯著面前沉浸在回憶中的老師，想起來卡卡西護額后隱藏起來的那隻寫輪眼中映出的自己，其實是帶土的形象，心里開始莫名煩躁起來。

與其說是醍醐灌頂，更不如說是一盆水般從頭頂傾瀉而下。

卡卡西的寫輪眼中總是能看到一個陌生的視線。自己也好，佐助也好，說不定只是宇智波帶土的替身。

想到這裡，鳴人沉默下來。

「 帶土先生有看過卡卡西老師的臉吧？ 」

「 啊？嘛……算是吧…… 」

感覺到老師的視線，鳴人拼命在腦海中組織語言。整個屋子的氣氛因為自己開始變得沉默。他可以選擇就此閉嘴，用什麽別的藉口敷衍過去，或者閉上嘴什麽都不說，讓時間幫他逃避過去。

但是如此一來，唯一的機會就會失去了。

「那 么 ，卡卡西老師。」 少年握緊下垂的雙拳，停頓了一下，最後抬起頭看著身邊的上忍，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臉？」

「 唔……？ 」

卡卡西顯得有些驚訝，歪著頭用那雙死魚眼打量著開始變得心虛的鳴人。

「 也不是不可以啦……不過在那之前，陪我出去走走吧。突然有點兒興致了，跟你講講我以前的事。 」

上忍微笑著，眉毛之下露出一彎月牙。

「 而且這面罩下的臉，其實你是見過的。 」

「 哎？ 」







4.夜長



「 所以說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沒有想到卡卡西會將自己的過去向自己和盤托出，最後在解下面罩這個關鍵環節上老師卻躺在草坪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鳴人抽動著鼻子狠狠吸氣，直到感覺到肺葉被撐得鼓鼓的再也塞不進去東西。空氣中飄散著青草汁水和大地融合出的清香，背後的土壤鬆軟濕潤，雖然感覺到潮氣順著衣服往上滲，卻也有種說不出的涼爽。

身邊傳來輕微的鼾聲，他扭過頭瞄了一眼躺在身邊的老師，銀髮上忍悠閒地躺在草坪上，看上去睡得很熟。

少年慢慢坐起身來，低下頭緊緊盯著他毫無防備的臉。雖然認識已有三年余，但是如此靠近而平靜地看卡卡西的臉卻是第一次。上忍的皮膚不似阿斯瑪那樣的古銅——不知是不是暗部所特有的——在月光下透著蒼白的顏色。面孔被黑色的面罩藏在下面，臉部的輪廓卻看著很是端正。

現在拉下老師的面罩的話，應該就能看到他的臉吧？

他癟著嘴，緊張地咽了口唾液，已經開始脫離大腦控制的右手伸向卡卡西毫無防備的臉，而後在鼻尖的正上方停了下來。

「 嘛，還是算了。到時候總能看到的。 」

鳴人長出一口氣。

「 卡卡西老師，我大概…… 」

身體已經脫離了理智的驅使。

他用右手撐住地面，深藍色的眼睛從正上方盯著身邊人白皙的臉，視線最終移到唇的位置。

伏下身，隔著黑色的面罩輕啄。

「 唔…… 」

不知是因為少年的呼吸而感覺到少許缺氧，還是不巧遇到噩夢，身下的人鼻腔中發出微弱的低吟。

鳴人如彈簧一般立刻直起身來，血氣開始全部向頭部湧來，把本來就偏淺褐色的皮膚灌得通紅，冷汗開始不停從所有的毛孔往外滲。他不敢低頭看身邊的人，腦子里開始生成各種各樣為自己剛才奇怪的行為而找的藉口。

耳中傳來草坪被碾壓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條胳膊就這樣直接從旁邊甩了過來，緊緊地摟住他的腰。

「 哎……哎？卡卡西老師？ 」

不會吧！

一瞬間精蟲和血氣一起往腦上爬，鳴人通紅著臉低下頭望向自己的老師。

卡卡西整個人背朝上趴在草坪上，右手搭在他的腰上，頭緊靠著他的腿，然後抱著他的腰頭蹭了兩下，繼續傳出平穩的鼾聲。

 

 

後記：該怎麼說呢。。。。。我果然還是不適合寫文章（望天